第一章 绝密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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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4年,全球经历了一场大瘟疫后,陷入了一场空前的大动荡,原来的
世界秩序被改变,全球化的进程受到了阻碍,在全球经济衰退的背景下,各国民
族主义纷纷抬头。
位于雅希大陆的传统大国米纳共和国和全球最大的海权国家布尤特联合国爆
发了激烈的地缘冲突,终于引发了长期积累的不可调和的国内矛盾,在短短的时
间内发生了两场政变,南方诸省份开始暗地实施东南共同防御条约,中央政权的
控制力急剧下降。次年,国家迅速分裂为三个部分,即东南米纳各省联邦共和国
(简称东南联邦)、米纳十一国联合体(简称国联体),以及原北方正统米纳共
和国。
其中东南沿海成立的东南米纳各省联邦共和国,定都在原米纳共和国东南行
省三江省省会海滨城市天海市。在此后的两年间,米纳共和国不断地腐化和堕落,
相对地来说,两个分离国受到了外部反对米纳共和国的各种势力明里暗中的扶持,
以及初期享受到的政治清明的红利,实力迅速发展,对原米纳共和国形成了巨大
威胁。在抵抗住了米纳共和国的几次大规模的反扑后,东南联邦逐渐站稳了脚跟,
并在一次重大的反击战中攻下了世界性大都市水府市,从而取得了对米纳共和国
东部原最重要的经济中心的关键性控制。
新建立的东南联邦这个国家名义上是多党派普选的共和国,事实上背后却阴
云密布。由于民主制度在初期的规划就不完善,各个野心家争相登场,以及中下
层人民的民主素养低下,很快东南联邦开始快速腐化,人民对政客的不满日益加
剧。在这样的背景下,极端恐怖组织骷髅党开始走上东南联邦的政治舞台,并通
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操纵国大会议成立了秘密警察机构—国家特别安全事务总局,
由于该机构的制服为纯黑色军装,又名黑衫局或骷髅局。
在控制了秘密警察组织后,几年内,骷髅党的势力快速扩张,野心也日益膨
胀,触角逐渐往共和国的各个层面伸出。除了直接掌握着负责对内镇压和反间谍
渗透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骷髅局外,还积极在军方和政界施加影响,并窥视东南联
邦的金融工商体系。
2037年8月底,东南联邦国民代表大会以356对355票涉险通过了
《国家安全审视法案》,其中第24条被称为特别安全事务总局专门条款,在反
间谍渗透和安全借口下,给予了骷髅局临时逮捕权,并允许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
可不经审判处决犯人,这项权力很快被滥用,使骷髅局实际上不再受到限制,成
为了事实上不受约束的极端秘密警察组织。从此,骷髅局的势力急速扩张,野蛮
生长,在其淫威下,东南联邦开始实施极度残暴和反动的对内统治,在这样的高
压政治下,广大人民深深地陷入到了白色恐怖中。
2037年下半年后,东南联邦于东雅希海在东雅希军事同盟各国的协助夹
击下,击溃了米纳共和国东部第一舰队主力,从此米纳共和国彻底进入了守势,
再也无法撼动这个新生的分离叛乱国。双方在南北国境处开始了拉锯战,局势进
入到了僵持阶段,同时双方的人民也迎来了难得的短暂和平。
而在东南联邦国内,蠢蠢欲动的留下来的原米纳共和国残余势力和反抗暴政
的百姓结合起来,成立了地下抵抗组织「白鸽」,在米纳共和国势力的幕后支持
下,梦想推翻东南联邦的政府。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我们的故事展开了。
时间轴版本1(可能被修改)
一、年表
2008年,11月3日,吴轩出生
2010年,3月6日,王妮薇出生
2034年
8月,布尤特联合国与米纳共和国交恶。
2035年
2月开始,爆发了席卷全世界的大瘟疫,只到2年后才平息,造成了全世界
约2000万人死亡。全球经济遭受重创,世界局势大变。
6月3日,极端恐怖组织白骨组改组为秘密政党骷髅党,最高决策组织名为
黑色七星会议,所有党员身体上都有骷髅标志的纹身,故名骷髅党。其党章制定
的目标是夺取东南联邦政权,建立恐怖的独裁国家。
7月2日,米纳共和国发生政变,元首林博敏被软禁,由于事发时雷电暴雨
交加,史称雷雨之变。临时执政五人小组成立。
7月8日,米纳共和国新元首(叶纬)产生,下午再度发生政变,上将程明
亮上台。
下旬,米纳共和国分裂成3个部分:
以洛洛河为界,分为东南方的东南联邦、西南方的国联体,以及原北方正统
政权。
7月26日,洛洛河下游两省宣布独立,东南米纳各省联邦共和国建国,实
施宪政共和制,从事实上脱离了中央政权控制,东南联邦把政府驻地定于海滨大
城市天海市,由黎可若任首任临时国家大总统,韩斯曼任政务院总理,钱小乐任
国民代表大会议长。
11月11日,第一次国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召开,决定了普选的时间和
方案。
11月18日,第一次国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召开,天海市公安局局长王
妮薇利用骷髅党势力操纵国民代表大会授权成立秘密警察机构—国家特别安全事
务局,简称特务局,军服为纯黑色,又称黑衫局,由于军帽徽章留有骷髅图样,
后又因残暴的行为,被民众称作骷髅局,王妮薇任首任局长。
2036年
5月,国联体、东南联邦、桑国、富山国、西布澳群岛国建立东雅希军事同
盟,布尤特联合国列席作为观察国。
12月5日,米纳共和国进攻东南联邦首都,由于布尤特联合国和国联体的
支援,无果。
12月24日,东南联邦攻击正江市,三江会战爆发,正江会战(12月2
4日)、巫江会战(1月18日),洛洛河会战(1月18日),米纳共和国势
力退守洛洛河以北。
12月16日,东南联邦境内,以原米纳共和国留守人员为主在雯洲召开第
一次代表大会,因会议地点马安广场有大量白鸽,该组织取名为「白鸽」,由王
洪涛任主席,其目标为颠覆东南联邦回归米纳共和国。后面随着共和国的统治越
来越不得人心,大量反抗者陆续加入白鸽组织,白鸽组织的性质变成了地下抵抗
组织。
2037年
1月1日,米纳共和国与东南联邦爆发了杼州战役。
1月12日,巫常会战,米纳共和国败于东南联邦。
1月12日,黄龙山大屠杀。
1月15日,天海快讯报报导了屠杀事件。
1月16日,爆发了学生112运动。
1月18日,黄倩和吴轩相识。
6月4日,天海市政府端午节酒会,吴轩和黄倩定下婚约。
6月14日,水府包围战,米纳共和国败于东南联邦,至此米纳共和国失去
了绝大部分洛洛河以南地区控制权。战争进入胶着状态,达成短暂的平衡。
8月15日,米纳共和国和东南联邦两国边境冲突,战争阴云再度笼罩。
8月16日,马心发被捕。
8月20日,吴轩被骷髅局逮捕。
8月30日,第二次国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召开,通过了由少壮派议员李
胜提交的《国家安全审视法案》,其中第24条被称为骷髅局专门条款。
9月25日,爆发了布澳洋海战,在盟国支援下,东南联邦击退了米纳共和
国的进攻,解除了东面出海口的封锁。
12月25日,黄倩和吴轩举行婚礼。
(1)绝密的卷宗
2037年1月12日,8:00天海市市政府大道
这是一个深冬的早晨,天上顺着微风落下细蒙蒙的雨丝。毛毛细雨中还夹着
一片片雪花,稀稀落落地向大地飘洒着。
我叫吴轩,在这个新成立才两年不到的国家的首都市政府任职,过着朝九晚
五一成不变的公务员生涯。
我走在上班路上,宽阔的市政府大道是一条八车道东西向的长街,巍峨壮观
的市政府大厦就坐落于它的中间。这时候的雪下得并不大,旋转飘落的雪花往往
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昨夜的残雪在路上被通行的人和车碾成灰
色的冰渣,还很难堆积起来。只在大道的两侧,光秃秃的柳树枝上点缀着零星的
白色落雪,这些闪着光的白点无声地衬托出这个冬日的寒冷,诉说着这个城市和
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故事。
我租住的公寓离市政府不远,从家里出发到上班目的地大约走路也就半个小
时左右。没有打伞,缩了一下脖子,我伸手拉了拉毛线织成的帽子,扯着厚重的
呢子大衣毛领,努力让外衣裹紧些,不让冰冷的雪片钻进衣领里,一边自顾想着
心思。
人类历史已经发展了几千年,和平和混乱一直在交替进行,人们已经习惯了
安宁有序的生活,却没有发现危机正在悄悄累积。当拐点到来的时候,剧变的发
生可能会非常突兀而迅速。社会的病灶一直就存在,顽疾的爆发也早有预兆,矛
盾累积到一定程度,既往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更要命的是预先暴露的问题往往被
人们安逸的生活惯性和统治者故意的淡化所掩盖,大变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
了。
社会、经济、政治,还有人民的生活,表面看上去似乎一片祥和。实际上,
却已是被一块破布遮住的烂谷堆,直到谷仓内第一只肥大的蛆招摇地爬到破布之
上时,人们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质变已经产生,且不再
可逆。一个节点性质的事件的到来,宣告了以往安定生活的结束,局势的蜕变速
度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一连串必然或偶然发生的事件突然就改变了这个世界,以
及每个人的生活。
刚刚过去的2036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人们刚
经历了那场后来被证实死亡人数达到2000万的大瘟疫,马上又迎来了全球经
济萎缩带来的失业潮和通货膨胀,接着,大洪水和粮食危机接踵而至。但,这些
还不是最糟的,更大的危机终于如期爆发了。
动荡从历史小说中悄然就跳到了现实生活里,一切好像都是这么自然,自然
到甚至感觉不到这里存在着任何时间罅隙,迁跃在一夜之间就发生了,仿佛每个
人都早就知道这就应该会发生似的。
一个曾经的谣言,就这样如期而至。
随着全球政治经济秩序被打破,世界的权力版图开始重构,米纳共和国长期
积累的一系列矛盾,也集中显现出来。经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在有生之年,我
居然看到了我的祖国,看似强大无比的米纳共和国终于分崩离析了。一年多前,
米纳东南部的两个行省共同宣布独立,组建了东南联邦共和国,首都就定于我所
在的海滨城市天海。
几年前,我在米纳腹地,着名的襄南政法大学政治系毕业后,通过在米纳洛
南行省省会天海市经济委员会任职的舅公的关系被分配到天海市政府秘书处工作。
初到单位,我处事待人彬彬有礼,加上有一手好文笔,更重要的是舅公在天海市
有很好的政商人脉,是一个颇具能量的官员,无形中我成了一个有一定政治资源
的官二代,这一切使我的前途看起来很美。不到半年,我就被调到了秘书处最吃
香的机要秘书科任职,这是一个专门为市政府领导起草机要文件、管理机要档案
的要害位置。
原来的机要秘书科科长马上要退休了,舅公把我调到这个岗位就是奔着科长
头衔去的,事态正常发展的话,我很快就会得到这个升迁的机会。但事与愿违,
在上班的第二年,舅公就因病去世了,在只讲关系和政治资源的米纳共和国,这
就意味着我失去了背景,本来正处于上升阶段的仕途就这样被中断了。
我很努力,在秘书科能力也鹤立鸡群,勤勤恳恳地工作了五年,却依然是秘
书科的一名小职员。在东南联邦脱离了米纳共和国宣布独立后,我生活的这座城
市变成了新生共和国的首都,政府内进行了人事大洗牌,各路人马纷纷粉墨登场,
蝇营狗苟,无所不用其极,拼命窃取着有限的资源来上位。新政府成立后原来的
天海市秘书科升级为首都秘书处,走了关系使了钱的同事很多都上调了,最看不
得那些阿谀奉承、投机取巧之徒的我仍然是一个机要小秘书。
在这动荡的局势下,民生维艰。作为一位政府公务员,我虽然看不到上升的
路径,经济状况还算不错,生活也过得比较体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淡的日
子波澜不惊,我也很知足了。
看着这短短几年间发生的一切,就像在看一个故事、一部电视剧、一场电影,
而自己是个第三者,一切仿佛都和我丝毫不相干。但最近以来,北方传来越来越
频繁的隆隆炮声,在实实在在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在发生的。它就发生在我
的生活中,而不是在一部连环画里,大变革实实在在地改变了这个国家的每个人。
和平时看上去的秩序井然,一旦一些基础动摇,时局快速地裂变,没人会知
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每个人对后来发生的各种意外却又不会有惊讶,他们很快
习惯了这种失序下的常态。社会秩序在重建,人们的心理也在让步中组合达成新
的平衡。想到日益糟糕的局势时,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却并不惊讶。
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什么时候能过去呢,动荡的岁月什么时候有个头
生活,依然要努力去面对。在这个乱世中,面包和牛奶才是生存的基础,只
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走到市政府大楼不远处的拐角处时,街边报亭聚集的一群人,用喜庆的喧闹
打破了笼罩在我心中的愁绪,我不禁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本来在这样寒冷的日子
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人们宁愿一整天关在家里,也不愿意出户。他们聚集
在街头欢歌笑语,应该是前线有捷报传来了。几天前,共和国军队和米纳东部军
团在天海北部的常山县附近各自屯兵对峙,大战一触即发,若真是喜讯,肯定和
这个有关。
一名老者拿着报纸站在人群中,用颤抖的压抑不住喜悦的语调朗读着,人群
忽而发出欢快的笑声,忽而安静地听着老者低沈的诵读,忽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人们无不欢欣鼓舞。
「田枢浪上校率领的北路第五军机械化十二团在巫县外奇袭敌军,成功阻击
敌人三个装甲旅,赢得了常山县合围的宝贵时间,是这次大捷的关键所在!」老
者向周围的人传达了报纸上的信息后,兴奋地继续分析着战情。
「好样的,田团长!」
「这是大胜,我们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打下水府。」
「哈哈,田团长是我老乡,我们那又出名人了。」
「你们说,这几万俘虏怎么解决好呢」
我听着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虽然这个国家还有各种
问题,国家的政治并没有如国民期望的那样取得长足的进步,刚成立就透出恶心
的腐败气味,但人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精神了。这是一场关键的胜利,为即
将发生的水府争夺战打下坚实基础,极大舒缓了米纳对天海造成的军事压力。
离开人群后,我加快了去单位的脚步。这个特大的喜讯上班后一定会成为单
位里的热议,相关的报道和资料也一定会摆在秘书处办公室的报刊架上。和军情
有关的信息在政府内肯定比街头巷议要详细得多,我迫不及待地想在单位了解战
斗详情,撰写重要信息相关的政府报告本就是机要秘书的职责之一。
打了一场大胜战的消息传来后,街上陆续传来欢庆的鞭炮声,「噼噼啪啪」,
在这个冬天里带来一丝喜庆。喧闹过后,那炸开后飘起的红色纸屑和弥漫在空气
中的硝烟味,一下子让这个冬日有了色彩和香味。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有三三
两两聚行的,有欢欣鼓舞议论胜利的,也有小孩拉着大人吵着要买烟花的,还有
几个热血的学生激奋地表达着对这个新生国度的热爱,以及捍卫国家的决心。街
上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笑意,这是喜悦和欢乐的味道,我感
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是啊,虽然糟糕的时局让每个人都焦虑不安,但,战争、饥饿、疫病、一切
的不快都抛到脑后去吧,人们需要一个好消息来麻醉一下疲惫的神经。平平安安
地生活下去,是百姓千年不变的简单愿望,他们的需求很容易被满足,不论是物
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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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7年1月12日,8:30市政府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市政府大门口。
市政府大楼比对面不远处的天海大学耀眼多了,宏伟得就像一座皇宫似的,
雄伟的白色花岗岩圆顶在冬日下闪闪发亮,老远都能瞥见。仔细看还能看到位于
主楼三层东边尽头,安装着百叶窗帘的窗户,我的办公桌就摆在那个窗户下。
走进由几个军士守卫的大门,穿过几十米长种着香彩雀和格桑花的人行通道,
就是一共八层高的市政府主楼,我一边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唿一边坐电梯上了三楼。
通往秘书处我的办公室的走廊很长,一直往东走到头,朝南的倒数第二间房上有
机要秘书室和机要档案室的金属牌子。推开门,这个普通的办公室就收于眼前,
除了靠窗户的那张桌子外,还另有三张简约的由玻璃隔开的办公桌与我的办公桌
一起呈四方形对称摆在那,四个年轻小伙子正在高谈阔论,那兴奋劲儿走过走廊
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了。
见我推门走进来,他们才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喧哗,各自作势整理起桌上的文
件夹来。
天海市市政府秘书处各个秘书科室,加上保卫科、总务科有编没编的,大概
有五十来号人,副科长以上的中层干部却有十几位,大多是尸位素餐吃白饭的。
原来与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个机要秘书都在联邦共和国成立后各凭本事调走了,
老老实实待着的我自然就成了事实上的办公室资深机要秘书。秘书处的中层职位
名额都被那些滥竽充数混日子的早早占据,机要秘书室名义上隶属秘书处第一秘
书科下面,我的直属科长是李肃,但机要秘书实际上并不归他管辖。
论业务能力我是整个秘书处无可争议的佼佼者,机要秘书位置又非常重要且
目前无人可取代,所以我成为了秘书处中没有职位的事实上的中层,处长开会的
时候也会叫上我去列席。去年分配过来三个大学生作为助理机要秘书来辅助我的
工作,我实际上就成为机要秘书室的头了。
这时,坐在我后面一张办公桌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吴秘书,您
来啦。昨天我从国家保密局把今天的文件拿来了。」他拿起几个卷宗向我这边走
来。
他叫周宝如,是去年刚从东南政法学院分配到秘书处上班的,刚从学校出来
没多久,对我非常尊敬,经常询东问西,十分好学。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荀文
复、一个叫袁俊,也大差不差,都是从学校出来不久的精英学子。另外还有一个
实习生就坐在我的桌子边上,他叫赵志成,我们叫他小赵,大学还没毕业,来办
公室还不到一个月。这四个年轻后生,年纪相仿,来秘书处的时间都不长,关于
生活和工作颇有些共同话题,所以我的办公室里经常嘻嘻哈哈的,煞是热闹。
脱下帽子和大衣,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小周,你们这么热烈地在谈些什么呢又在讨论那个美女榜么现在谁的
积分高呢小芬姐上位了吗」
整个市政府内,在这些年轻后生中暗地里流传着一个包含所有在职女职员的
选美榜单,积分每周动态更新,评选出市政府的府花。秘书处的贾晓芬、宣传处
的曾岚、文化处的路羡怡总是在这个榜单中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竞争好不激烈。
这三个人被称作市政府的三大美女,自然也就成为这些未婚男士的心中偶像。虽
然我知道今天他们叽叽喳喳多半是在讨论北边胜利的消息,却故意打趣着问。
小周一听就笑起来,「哈哈,原来吴秘书也关心这个话题啊。你不知道吗
小芬姐已经被曾小姐压半个多月了,差了好多分呢,快被后面的路小姐赶上了。
不过我们刚才讨论的不是这事,吴秘书还不知道吗今天早上有两个重大新闻!」
平时我在单位总是埋头工作,除了偶尔到对面贾晓芬办公室聊聊天外,一般
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游戏娱乐都一概不懂,还经常看一些别人都难以理解的枯涩
难读的书籍。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仍然单身一人,在单位俨然一副道德模范的
样子,几个小伙子见我也关心起那个选美榜单,心里不禁暗笑。
我漫不经心地翻阅早已摆在桌上的一份日刊小杂志,浏览着昨天的要闻,故
意装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问道:「什么新闻啊还能比小芬姐的排名重要
怪不得最近见她都阴气沈沈,原来是败给曾岚了啊。上次我在她面前提到宣传处
的报告,就已经发现她面露不善。」
「可不是么在小芬姐面前绝对不能提曾小姐,不然会死的很难看。我上次
不小心提到了,有一个月她都对我不理不睬的。不过吴秘书,今天的话题还真不
是小芬姐,是北边打了胜仗了,都在议论着呢。」说话的荀文复是去年通过国家
统计局的荀主任的关系安排到秘书处的,三个人助理机要秘书中,他来的最晚,
却俨然是一付大哥的样子。他还与贾晓芬关系不错,我好几次见到他们在那里说
着一些悄悄话。
这个话题是我们共同关心的,顿时,办公室里又热络了起来。个子稍矮的小
赵把一份报纸递到我桌上,「师傅,这可真是好消息。常山县那边打了大胜仗了,
您看看。」小赵是实习生,平时就坐在我旁边打打杂,跟着我学点东西,喜欢叫
我做师傅。
我翻开报纸,这是今天的天海晨报,我感兴趣的那则新闻,非常显眼地登载
在这份报纸的第一版上,整整占据了一个版面,并用红色加粗的大字号做标题,
凸显出这条报道的重要性。
趁联邦共和国刚刚成立,立足未稳,米纳共和国组织了优势兵力展开多次大
规模进攻,一时之间新生的共和国风雨飘摇、岌岌可危,时刻面临被米纳共和国
剿灭的威胁。直到2035年5月联邦共和国成为东雅希军事同盟的协议国之一,
取得了盟国宝贵的物资和军事的援助后,加上米纳共和国多头开战,军力被牵制,
联邦共和国才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外部形势开始趋于稳定。但在这样百年不遇
的动荡局势下,和平总是短暂和宝贵的,米纳共和国和东南联邦新的一场决战在
2037年的元旦这一天拉开了序幕。
这条报道写得很详尽,把整个战争的过程基本上全面展现出来了。
战争先是在米纳共和国南方最大城市水府的西南卫星小城杼州开始,随即扩
大到整个洛洛河南岸。杼州之战从元旦的早上9点爆发,一直延续到次日清晨,
以东南联邦两个陆军机械化师在城南松县的进攻失利告一段落。很快,双方都快
速在杼州周边持续投入重兵,到1月8号中午,战火已经蔓延到米纳共和国洛南
行省的巫山县和常山县。最多时,米纳共和国投入了东部军团的十三万精兵在水
府西南沿江驻扎,东南联邦则几乎投入了全国的十万总兵力分布于天海西北侧,
双方以洛洛河南部广阔的平原为缓冲区陈兵对峙。
1月10日拂晓,巫常会战爆发,米纳共和国东部军团在巫县的战役中溃败,
在中路军被阻断后,辎重尽失,后军八万人在听到前方失败的信息后仓皇撤退到
洛洛河北部的肥县。常山县被困后,驻守城中的五万人开城投降,悉数被俘。
仔细看着这个报道,心里一阵兴奋和喜悦,我知道这场战役对局势的发展和
国家的安定有多么关键。此战发生在国际大都市水府的西南门户,直接关系到水
府的陆路物资供给。战役的胜利打开了水府市的大门,控制住了它的物资供给。
在失去南部的屏障后,孤零零落在洛洛河南边的水府市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米纳共和国东部军团撤退到肥县后一定会迅速整备军务,伺机反攻,而联邦
共和国经过这么一场大战,短期内应该也无力再战,双方会在洛洛河两岸隔江相
持。
紧张的形势还没有解除,一场大战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这次战役的胜利,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就在前两天,米纳共和国首都伊市
爆发了金融舞弊案,严重的国家贪腐问题再次被赤裸裸摆在台面上,各地骚乱频
频,米纳中央政府疲于应付,焦头烂额,这一定会直接影响到前线军队的备战工
作和军队士气。此外,战场的地形和天气都影响到了战争结果。田枢浪上校在巫
县的指挥更是起了关键性作用,他神来一笔的奇袭战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导
致米纳的作战计划全盘被打乱,这个大捷直接成为了整个战役的胜负手,田团长,
借着这次关键战役的军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军界的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了。
联邦共和国以弱胜强,在后勤保障和组织力度上都达到了极限,前线军队已
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战,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处理这五万米纳降兵似乎会非常
棘手,我默默想着。
「不是说有两个大新闻吗还有一个呢」几个小年轻们见我提问另外一个
新闻,眼色都有点怪异,他们竭力忍着笑,神神秘秘的样子。这令我感到很奇怪。
只见小周抬头看了一下办公室的门是否关着,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杂志,
走到我这边递过来,压低声音嘻笑着说道:「吴秘书,您说,小芬姐在榜单上会
加分还是减分」
接过杂志,那是一本专门面向高端男士的时尚期刊。精美的封面上有一个妖
艳的女人搔首弄姿,这模特怎么觉得很眼熟呢啊,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封面女郎
居然是我们处的贾晓芬
封面上的这个女郎画着浓浓的彩妆,分外妖艳,眼角的黑色眼线夸张地延伸
到太阳穴上挑,凸显出成熟妖魅的气质。她身着红色的皮质胶衣,胸部被胶衣紧
致地挤压着,一堆软肉从衣服下唿之欲出,性感的大腿上则是带着镂空花纹的黑
色渔网袜,网袜的网点内露出的肌肤在黑色相衬之下白得诱人。
她靠在墙上,一只脚腾空悬在一个被捆绑的男模特的嘴巴上方,男模竭力向
上探出舌头去碰触女郎的网袜高跟。女人星目撩人,肥嘟嘟的半开的红唇尽显欲
望,摆出女王调教的姿态,色情味十足。
我仔细看去,这不是贾晓芬还能是谁秘书处的同事居然拍出这样大胆的准
色情照片,令我瞠目结舌,这还真的是我熟悉的那个小芬姐吗我翻开了杂志,
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图片在内页还有十几张,每一张都看得我面红耳燥,贾晓芬
的女王姿态对我充满了诱惑力,在办公室几个小后生的注视下,我合上杂志不敢
再看。
「哇!她还去拍这些!真没想到啊!」我咋咋唿唿地惊叫起来。
小赵把食指按在毛茸茸的嘴唇上,向我嘘了一声,「师傅,轻点!要是被对
面听到,那可就糟了!」
我勐然惊觉,赶紧闭上嘴,贾晓芬的香艳和凶暴在整个市政府都出名,被她
盯上那可不是小事。她的办公室就在机要秘书室的正对面,当你念叨她的时候,
她总能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各种鸡皮蒜皮的小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就仿佛我们
都被她监控着一样。她简直无孔不入,有段时间我还真的想全面排查一下办公室,
看是否被安装了窃听器或摄影头。
我决定等下一定要端杯茶去她的办公室转悠一下,看看坐在市政府办公室里
一本正经上班的女王是否真有那威仪和气场。一边欣赏小芬姐的美貌和她那标志
性的黑丝美腿,一边插科打诨调戏她,一直是我在单位工作之余的乐趣之一。
************
2037年1月12日,13:00市政府
早上,我和平时一样,处理着小周从保密局拿来的几份卷宗,那些都是涉密
档案。我要费一天的时间去拆封检查这些文件,然后根据档案袋上的国家档案局
提供的涉密元数据信息给它们定下在天海市机要档案密级和保密范围,另外还要
检查各种保
密规定是否得到落实,比如卷宗的封装规格是否合规、骑缝章是否到位、密号编写是否正确等,然后按照编号归档到办公室保险门后的机要档案室内。
中午吃饭的时候,国家保密局的殷招平副处长打电话来说有几份非常重要的
卷宗小周忘记拿了,要我们马上去拿过来尽快归档。平时偶尔也会有特别重要的
档案需要立刻归档,所以我也没以为意,吃完饭后,小周就急匆匆地跑国家保密
局去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的桌上已经摆着小周拿来的几份卷宗。我粗略地看了一
下,一共是六份,档案袋上贴着保密局出具的机要档案交接表,载明了每份卷宗
的大致内容和密级,以及卷宗的所属部门和单位。这些单位中有统计局、财政局、
文化管理局、国家安全特别事务局等,其中特别国家安全特别事务局的这份卷宗
引起了我的注意。
国家安全特别事务局简称特务局,是联邦共和国独立后在原米纳东南行省警
察局基础上分拆成立的秘密警察机构,其职能主要是防备米纳的间谍渗透和国际
重要情报获取,在这样特殊的动荡时期,这样的机构往往具有特别大的权限,而
且会失去应有的约束,导致权力被野心家滥用,变成一个无法无天的恐怖政治机
器。
特务局的卷宗一般都是一些机密案件的备案,其中一些颇为骇人听闻,在天
海机要档案室归档的卷宗并不少,每一份这样的卷宗都要经过我的查阅。在他们
备案的这些卷宗中,我能敏锐地察觉到很多都存在问题,比如滥用刑罚、随意关
押、伪造签名等,有的甚至更加严重。我对这个机构内心里感到厌恶,每次处理
特务局档案时都心生不悦,就象看见了一个不吉利的东西似的。
我扫视了一下这些卷宗,很明显的,摆在桌上的这六份档案中,有一份特别
显眼。我小心地把它抽了出来,这是一份特别薄的档案,密封处理得特别好,整
整齐齐,封胶打了多道,可以看出封存档案的人非常小心。按道理来说,这应该
是六份中最不会出现问题的秘密卷宗,但我有不同于其他机要秘书的职业敏感,
第一感觉告诉我这份卷宗有异常。
我向小周扬了一下这份卷宗,问道:「小周啊,这份档案从哪里拿来的」
「哦,这份啊,怎么了是国家保密局机要处的殷副处长亲手递过来的。」
「哦,是那个带着厚厚眼镜的殷招平副处长吗」我怕小周认错人,又确认
了一下。
「是的,吴秘书。他真是个高度近视眼啊!说这几份卷宗放在桌上没看见,
昨天忘记交给我了。我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说这些卷宗很重要,今
天务必要归档。」
「好了,我知道了。」我望着这份打了绝密封戳的档案,看着文档的主管部
门栏写着国家特别安全事务局几个字,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这份特务局的卷
宗看似规规整整,实际上隐含着严重问题,不用拆封,我已经发现了三个破绽。
首先,从文档的封口来看过于完好,显然没有被拆开过,正常来说,国家保
密局在得到机关单位汇交的涉密卷宗后,要先经过机要处审查定密再归档到国家
机要档案室,然后根据卷宗属地分发到地方机要档案室异地分存。殷招平副处长
就是专门负责机要档案审阅的,每个机要卷宗都要过他的手,他必须打开仔细看
卷宗内容,评定绝密和机密两级涉密等级,然后分发各地备案归档。也就是说,
每一份文件都必须被拆阅,然后才能确定秘密等级。殷副处长肯定是因为某些原
因没有拆阅臭名昭着的特务局的文件,直接给定了最高密级,这种行为直接违反
了保密法则,属于严重违规。
其次,这份卷宗开口角上的封胶还未干透,显然封口时间并不久,绝不可能
是昨天殷副处长忘记交给小周,他说了谎。
再次,我从来没见过这样薄的一份卷宗,尤其还是绝密等级,它在这六份卷
宗中特别显眼。
自从我在秘书处任机要秘书以来,就认识国家保密局机要处的殷副处长,这
是个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办事一丝不苟的老保密工作者,他怎么
会犯下这么大的过失,而且还故意加以掩饰这显然有违常理,里面一定有不可
告人的东西。
自从特务局成立以来,它的存在就成了国内笼罩在人们头上的一道阴云,难
道像殷副处长这样的政府官员都惧怕于他们的淫威,不敢开封特务局的机要档案
按照规定,虽然地方机要秘书在归档时一般不会拆阅已经定密的涉密卷宗,
但如果地方机要秘书处认为档案密级明显确定不合理,机要秘书可以拆阅涉密卷
宗,并向国家保密局提交异议说明。卷宗的定密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殷副处长
的失职造成这份卷宗的密级失实,可能会出现重大的问题。我作为一名地方政府
机要秘书,有责任拆阅把关,以确定卷宗准确的密级。
我心里默默做了决定,不管如何,应该先拆开看看文件内容。如果没有发现
定密不合理,重新封好就可以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确实定密不准确,
我就先和殷副处长打个招唿,再写个异议说明提交给国家保密局重新定密。
我打开机要档案室的门,进去后就反锁上。我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长期从
事机要秘书工作的直觉告诉我,这份薄薄的文件隐含着重大秘密。从第一眼看到
它开始,我就有了强烈的预感。
我冷静地坐下,拿出拆封刀,小心地划开卷宗的封口,里面只有一张纸,红
头处写着「国家安全特别事务总局特93号文」字样,正文就短短一行字,「收
俘50017人,押10000人,其余决于黄龙山。局办,2037。1。1
2」。
一份绝密的机要档案竟然就这么无头无脑的几个字。遍历卷宗的我从来没见
过这样诡异的卷宗,甚至特务局的其他卷宗也不会如此简短。一份国家保密局刻
意避开的,就寥寥一句话的绝密文件,显然意味着包含信息的重要性。
这份文件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让我头皮发麻,我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次。
「收俘50017人,是接收俘虏这么多人押10000人,是收押一万
人,是在这五万人之中,还是之外呢其余决于黄龙山,哦,是之中,剩下的这
四万人在黄龙山处决处决四万人天哪!」这轻描淡写的短短几个字居然描述
的是这样一个惨无人道的屠杀命令,或者说是屠杀事件的备案。
我拿着这张纸的手不停地抖着,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事实。这是一个恶作
剧吗,或者一段暗语但卷宗上的绝密印戳是那么地醒目和真实,分明在告诉我,
这就是即将发生的或者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想起今早的另外一则新闻,北边取得的那场大胜中,在常山县俘虏的数字
正好与这份卷宗记载的俘虏总人数相合,这样看来,两件事就统一在一起了。
现在局势异常紧张,联邦共和国军队处于极度疲惫中与米纳东部军团隔江相
持,粮食供给和兵员都出现了严重不足,这么多俘虏不但要消耗大量物资,一旦
暴动,后果不堪设想,怎么处理他们确实是个大难题。难道历史上白起长平坑赵
兵的故事要重演谁能下这个反人类的命令
我仔细看了一下白纸上的落款和签章,在卷宗的右下角盖着特务局的红章,
那里有一个人的签名「王妮薇」。特务局下面有很多处,一般他们的卷宗会以处
长的签名加盖处室红章签署文件,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特务局总局的公章和特务局
局长的签名。特务局的王局长据说是个女人,是一个谜一样的人,从来不在公开
媒体上露面,只留下一些很恶劣的风评。这个签名龙飞凤舞,却很娟秀,颇具风
采,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女性签名,但这个好看的女人签名签署在这样一份血淋淋
的卷宗上,更增加了它的震撼。
显然,王妮薇就是特务局的王局长的名字,这样的一份可怕的卷宗也只有局
长才有可能签署。米纳战俘、特务局、王妮薇、黄龙山、屠杀,我无意中得知了
一个天大的绝密信息,这个秘密可能让我身处险境,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看过
了这个卷宗。这份卷宗如果被曝光的话,将会造成何等严重的国际影响和后果,
我简直不敢想。
这个秘密关系到几万人的生死,在今天之前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妻
儿、有父母,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从人道和良知角度去看,我也无法置
之事外,最起码我应该去求证一下事件的真伪。
黄龙山是天海北郊的一座小山脉,我在农村的老家就在那里附近,所以,那
地方我很熟悉。我知道如果要处决四万人,那必定会在一个叫梅头坳的山间平地
里执行,那里人烟稀少,而且谷地很宽阔,古时候就在那发生过大规模的屠杀事
件,现在还有「千人茔」的地名。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马上开车赶往黄龙山梅头坳。
我小心地把文件重新封好,必须保证封胶完好无损,就像从来没有被开启过。
走出机要档案室时,我对小周说道:「小周,我有急事出去一下,今天几份
文件我都看过了。你把文档按照原来的密级重新编号一下放在我桌上,晚上我会
来处理的。」
「啊。吴秘书,你忘记等下要开会吗」小周提醒我。
「哎差点忘记了,两点要开会的。我找小芬去。」下午开的是每周的固定
例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也不能不请假一走了之。
贾晓芬,也就是小芬姐,是秘书处专管办公室杂务和人事的,科室人员考勤
请假之类杂七杂八事情都要先去她那里登记,然后交给方谦和方副处长审批。
小芬姐是秘书处毫无疑问的处花,也是市政府公认的府花之一,长期被排在
单位男人性幻想对象的头几名内。她穿着打扮走妖冶性感风,性格泼辣浪荡,在
整个市政府也是出名的。总有些不知死活的愣头青往她的办公室窜,方副处长总
数落她招蜂引蝶,颇为烦恼。
其实,小芬姐年纪比我小,加上她独特的性格和自负的美貌,让她看上去更
加显小。小芬姐来秘书处工作已经快十年了,资格比我老。我刚来上班的时候被
分在总务室实习,和她一个办公室,跟在她的屁股后,一口一个小芬姐,颇受到
她的关照。小芬姐这诨号慢慢叫熟了嘴,居然传到整个秘书处了,就这样,老小
上下异口同声都叫她小芬姐,这个姐字俨然成了她在单位的标配称唿,她似乎还
挺高兴,那些年纪比大大很多的叫她做姐,她觉得隐隐是对她权力的认同和服从。
小芬姐是个很有心机和颇有手段的女人,一点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权力在她
的精心操弄下变成了在秘书处可以到处挥舞的大棒,我们办公室的几个小伙子见
了她就像耗子见了猫,都十分惧怕她。贾晓芬无官无职,权力却似乎还胜过秘书
处各科的科长们。
穿上大衣拿上帽子,走出办公室,我的办公室的对面就是总务科。走到小芬
姐办公室门口正想推门,我就想起早上看到的那本杂志,这个骚货居然拍SM艳
照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男人向的杂志封面上,不知道市政府里的其他同事看见了会怎么看她。
总务科办公室的门刚一打开,一阵异常强烈的浓浓香水味就钻入我的鼻腔,
那自然是小芬姐的味道。她身上总是喷着远比一般女人浓烈的香水,再高端典雅
的香水到了她身上也会变得俗艳,小芬姐就喜欢这么美艳而直接,这成了她的特
色。
小芬姐个子不高,但实实在在是个美人儿,她下巴稍尖,脸小小的,标准网
红瓜子脸,秀丽的面容配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深邃的双眼皮上抹着或浅或深的
蓝色眼影,长而密的假睫毛俏丽地垂在眼帘上,更显她的妖艳风。这个冷色系的
眼妆很少有上班族会采用,尤其在市政府这样庄严的场所,有一点违和感,但这
正是她的特色之一。
「阿姐,在忙呐」我和她打着招唿。
几乎每天我都会过来找她闲扯一会儿,看看就在身边赏心悦目的美女总能让
我感到心情放松。
「咦晓得过来问候姐了」小芬姐和我说话特别随意,我知道好几个人为
这还争风吃醋,别看我们胡侃的尺度很大,其实我们之间还真是清清白白的。在
外人眼里,一个呆板的傻鹅和一个妖艳的骚货在一起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也是
秘书处的一道风景吧。
「我有点急事要出门,向姐您请个假,等下的会议不参加了。」我看着小芬
姐,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线包臀连衣裙,坐在可转动的办公椅上,两条迷人的天
鹅绒黑丝美腿从裙下伸出,随意地翘着二郎腿,颠着半勾着一只灰色高跟鞋的黑
袜脚尖,毫不忌讳我色眯眯的盯着她美足的眼神。
「不允许!」她的回答无情且不容商议。
我知道她在对我进行讹诈,要我的好处,比如请她吃饭之类,我已经非常了
解她的脾气和语言密码。但今天我不会就范,我捏着她的某个命门,我想看看是
否有效。
「阿姐的回答真冷酷阿。是因为最近上了某个杂志得意的吗」我的点穴功
夫一使出来,就看见小芬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你看过姐姐性感的美照了感觉怎么样」她居然不慌不忙地应对
我的要挟,似乎还带着喜悦的笑意。
我决定再试试继续进攻。「呵呵,美是美,就怕方副处长不喜欢哦。」
「哼!我问的是你觉得怎么样,不是处长!」
哎,在秘书处,小芬姐果然是无所畏惧,拿处长压她也完全没有效果。「我
喜欢看你的美腿哦,我觉得姐很有女王气质,那组照片我很喜欢呢。」
她的眼中瞬间亮了起来,「你真的这么认为的吗喜欢的话,下次姐姐拍了
传给你一组,还有个杂志也在约我哦,过几天就去拍。」
「喜欢是喜欢的,不过我的手机卡快满了,照片还是不要了。除非下午别让
我开会,等我找个地方删除一些老照片再接收姐的女王美照。」我嘻皮笑脸道。
「你算老几啊!吴轩!我才不会给你,馋死你!」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的黑丝足尖一直上下颠着高跟鞋,只听哐当的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高跟鞋就掉在了地板上。
「好了,姐姐。不开玩笑了,我是真有急事,必须请假,帮个忙。」我必须
马上离开了,下午很快会过去。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的会议很重要,过段时间可能处里要来一个新的领导,
据说是个女的。文处长要调走了,估计是要交付
重任给方副处长,所以老方嘱咐全处室人务必都要在。」她边说边扭动着裸在空气中的黑丝小脚,半透明的黑色
丝袜内隐隐约约露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脚尖,红黑相映特别诱人。
秘书处的文处长快退休了,不管处里事务已经有段时间了,现在实际主持秘
书处日常工作的是秘书处调查科科长兼副处长,方谦和。传说要调来一位女处长
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我在总统府秘书处工作的好友彭秘书告诉我,国家行政院
会有一个叫欧阳菲菲的女人调往天海市政府任秘书处处长,所以方谦和非常紧张。
「姐姐一定有办法搞定,我先走了。」我已经无法再等了。
小芬姐应该早已发觉我对她的美足有异乎寻常的兴趣,经常有意无意地用丝
足诱惑我,这个女人很懂得利用女人的本钱取得男人的注目,获得额外的利益。
「好吧,好吧!我帮你搞定处长。我脚上的鞋子掉了,能不能走以前把我的
鞋穿上哦」她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笑容,这个要求就有点恶趣味了。我要完成这
个任务,就必须爬到她的桌子底下。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种屈服。
下午小芬姐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总务科唐科长恰好不在,我的内心经过
了一秒钟的斗争后迅速做出了决定。男人的尊严和近距离接触一个美女的黑丝美
足产生冲突,尤其是这个男人对女人还有所求时,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抉择。
我无奈地摇摇头,快速弯下腰,钻到桌子底下,抓住她穿着黑丝的脚踝,想
把那只丢在地上的灰色高跟鞋套上去。小芬姐的小脚一被我抓住就不安分地挣扎
着,黑色的天鹅绒丝袜滑不留手,搞得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正想质问她到底还要不要把鞋子穿上,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那是脚
汗和高跟鞋的皮革结合在一起发出的气味,加上丝袜上传来的浓厚香水味,三种
气味合在一起变成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怪味,虽然不会
沁人心脾,却让我流连忘返。
她的小脚就在我的鼻息下,这也是我的鼻子第一次距离一位美女的足这么近,
她把脚一扭,脚尖就碰到了我的唇上。我心里一阵激动,就想用舌头去舔,但终
归还是忍住了,小芬姐闺名不佳,和她有绯闻的男人没有一打,也不少于十个,
我这么清白之身妖和她扯在一起,那就全毁了。我一下子抓住了她调皮的脚尖,
快速套上高跟鞋,总算完成了任务,站起身的时候我竟有点舍不得的感觉。
小芬姐见我乖乖地跪下给她穿鞋子,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就像看着一
个猎物终于踩入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收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我,几乎是弓
着腰狼狈地快速逃出了总务科,因为我的裤裆被某个物体莫名其妙地顶了起来,
我不知道小芬姐是否发觉到我的窘迫,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她黑丝美足的触感和气
味,越是如此,裤子就越被顶起来。
出了总务科,下了楼,吸了几口冬天里的寒气,我才冷静下来,下体也恢复
了原状。坐上我的红色马自达小车,我快速往黄龙山方向开去,我希望这一切都
是假的,这份卷宗只是一个玩笑。
人的生命的价值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整个世界,几万个人的生命就是几万个
世界。
我想不到这天以后,我的人生就完全改变了,同时,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王
妮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快会带给我深深的恐惧,也从此正式烙印在我的心里
深处。她是我的噩梦,同时也是整个国家的梦魇。
黄龙山,我在路上。